长溪很长,婺源不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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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 晚上八点多，抵达婺源长溪村。

     程大哥的车被村口的大卡车堵住去路，狂风暴雨电闪雷鸣中，我只能独自步行进村。在被黑暗完全包围时，开始后悔没带电筒，以至于程大哥画的进村草图无法发挥威力，自己只凭借手机微弱的屏幕光淌水前进。

       刚刚在盘山路上、小面包车内风驰电掣的快感瞬间消失无踪。

      雨水激荡起农村特有的泥土味，看不见村子面貌，远处有狗叫，我不知道下一脚踩到的是水是泥是坑还是恶狗的尾巴，辗转间迷路了，但仍镇定拉住站在门口看我犯迷糊的小男孩问：请问戴向阳家住哪里？

      戴老师（电话13755377598）是我此番行程唯一的联系人——如果除去杭州汽车西站订票中心的小姐外，连程大哥的车也是他安排的。在城市住久了，见到陌生人就有股不由自主的戒备，表面看似神色如常，但心里早已竖起尖锐的刺，无法控制。朋友们的担心，无非也来自陌生之地陌生的人心，倘若出个意外，搭救的人都找不到。

     而我始终坚信防备只在于那些亲近的陌生人。

       所以在陌生之地陌生的人群里，不知道有多惬意，我可以选择相信也可以选择不信，而不用被逼虚与委蛇；我可以放纵目光打量任何人，在与他们的目光接触时微笑；我们彼此陌生，擦肩而过后，此生都有可能不再相遇。所以，为何要惴惴不安？当旅行成为负担，还不如蜷缩在安全的城市里和网上的陌生人打牌。

       长溪村有两条古驿道，一条7.5公里左右，通往岩前；另一条11公里左右，通往石城。（具体和图片请见网站介绍：www.wycxc.com )岩前和石城都是小村庄，没有集市——心下有点失望，总希望长溪和沈从文笔下的湘西小镇一样，走过长而远的驿道便是一个喧闹的集市，疲劳到达后，可以当街而坐大吃特色小吃。这也让我想起曾经去过的西塘，西塘家家户户都摆了小摊，要么卖扎肉要么桂花酒酿，没摊的至少也用一个竹编容器兜售笋干青豆，商业观深植妇孺老妪心中，让与世无争的江南古镇霎时失真许多。这方面来说，长溪算是原汁原味  我看我的景色，你忙你的农活，彼此都成为一道景色。

      沾染时光痕迹的老屋白墙和乌瓦，褪色的对联依稀还能辨别当初的朱红，天微亮，篱笆上的丝瓜藤蔓轻轻缠绕，隔夜的雨让路上的泥还透着潮湿，远远望见满头白发的老婆婆穿着蓝布衫在水槽边洗东西，手持相机悄悄拍，走近后才发现婆婆磨的是一把锃亮的菜刀……  早饭是戴师母端来的一碗面条，上面铺满红艳艳的辣椒。但是一点都不辣。咦？戴师母难道你知道我有一个绰号叫猪吗？不然，干嘛用海碗盛面条？

      准备走古驿道。

      戴老师蛮严肃地，说，你一个人走完古驿道是不可能的，那必须请向导，或者有人同行；小姑娘家家的走一半再回来就行，到时候差不多也正好吃中饭。你怕吗？  我也很严肃地说：不怕，就是怕有蛇。

       好！陈玉露开始鼓掌。

       王二妹为我担心：一个人爬山遇见流氓怎么办？陈玉露咧嘴，胸有成竹：哪里啊，只要陈XX一去，那边的流氓地痞就全跑光啦！ 陈玉露，陈XX在此感谢你这么看得起，话说你那杯85°C的荔枝玉露什么时候请我？

      百度上说，驿道也被称为古驿道，中国古代陆地交通主通道。陈XX在此说，驿道就是一条道，要么在平地上要么在山林里，古时用过的道，就叫古驿道。 鉴于戴老师指导，去往岩前7.5公里的驿道我只走一半就折路返回了。 预计3小时左右的路程，被我霹雳风火腿一走，一来一回2个小时，算上中途分心挖野菜的时间在内  戴老师后来说，恩，小陈，可能你走路是有点快的哈。

       从起床到出门上班只花8分钟的人，你说动作能不快么？两千米跑步满分的人，你说体力会不好么？从小在农村满山遍野撒野的人，你说走路能不快么？

  （插播一段画外音：此时陈雨露必会把头扭向王二妹：你说这是个女人么？）

       长溪古驿道第一次走，虽然孤身，但无惊无险。走到破落的小凉亭内，还用相机定时自拍了很多照片，有扮女鬼的，发呆的，凹凸曼的，升天姿势的……

       虽然汗水是湿了头发湿了背，但总体来说，容颜是保持完整滴，除了裸露的小腿被道上茂密的茅草割破了那么点点皮外。

       在凉亭附近的茶山上遇见挖野菜的村民，我是自来熟，笑嘻嘻凑近大妈看她挖菜，原来是胡葱。大妈说，这一篮子的胡葱卖给饭店，大概能卖5、6块钱。她一再用不熟练的普通话说：这个好吃！好吃的紧！

      于是饥饿的我口水开始翻滚。立刻掏出背包里的面包分给大妈吃掉，然后找来粗壮的树枝DIY挖胡葱，挖不起来？手挖呗。雪白的葱粒一个个如数灌进空的面包袋里。大妈一边赞赏我的面包好吃，一边叫：哎呦，你的手脏了，哎呦！

      其实当时比较害怕挖出一条蛇来。

      这 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比蛇更可怕了。

      走驿道时就曾做过无数幻想，遇见蛇了该怎么办——

      幻想一：“嗡”地一声，我失去了直觉。等醒来，发现自己躺在山道上，蛇已不见。山风呼啸，镇定拍拍身上的泥，然后火箭一样冲回村庄。

      幻想二：大声尖叫，被惊动的蛇袭击。立刻用相机带子勒住伤口上方三寸处，每几分钟松一松；用小刀在伤口划米字型刀痕，用力挤出毒血；然后用手机给戴老师打电话，静等救援。

      幻想三：在幻想二的基础上，如果手机没信号……等人来救我，听见身后草丛一阵悉索，回头——刚袭击过我的蛇带领了大大小小一群蛇，鲜红的蛇信子在我因惊恐而放大的瞳孔中印成一片茂密的小丛林……失去知觉前，我仿佛听懂蛇语：丫的，好久没尝过人肉了！

     幻想四：转身立刻就跑。失足掉进山涧。意外发现宝藏。回到杭州后，首先我要包下伏记鸭脖老板，让他专门给我的狐朋狗友们（尤其是CC）做鸭架，想吃多少就做多少；其次我要买很多很多薯片和西瓜吃到死。恩，最先想到的是这两样，之后的且等我慢慢YY。

       幻想五：失足掉进山崖，然后就穿越了……清朝？民国？还是史前？恩，可不可以穿越去国外？

      想啊想啊，一个人开始在道上窃窃笑…………

      猛然听到一个女人长叹……顿时寒毛竖立，环顾四周——靠，原来是自己的手机短信响了。

      中午吃戴师母做了我挖来的野菜。

     饭后开始下雨。

     撑伞出门，伞漏雨。

      对了，第一个晚上因为大雨我的鞋子湿了，所以之后爬山什么的一直穿的是戴老师家提供的黄色拖鞋。

      拍了很多照，虽然不是单反，但小卡片的宇宙也是强大的。

      那些有我在里面的照片，统统是长溪村村民所拍，有在水边洗菜的大妈，有牵孩子散步的大伯，有打算飞奔玩耍的小破孩……以及戴老师6岁的侄子戴川同志。

      戴川同志（戴老师的侄子，父母外出打工）正在换门牙，但这并不阻碍他不间断吃零食的决心，蹲在溪边吃完麻团，开始吃面包，然后是辣条之类奇怪的零食，这个小盆友如果好好栽培，假以时日，我相信他长大后必能超越我，以后戴川的婶婶给他做面条就要用脸盆盛啦。

     瞬间的雨在一个小时后姗姗而停。

     长溪的水流柔软含情，汪洋清澈。

     找一个僻静的溪滩，

     发发呆。时间太瘦，指缝太宽。不能把所有情绪都留给风景，应该自私点为脑海留片空白。

     坐车的时候，静坐的时候，吃饭的时候，常常听到身边的人突然问我：你在想什么？

      其实真的，我什么也没有想。

      就是呆着呆着，失去了听觉和下意识，脑海既不是空的也没有画面。

      好像郭靖在大漠崖顶上练内功，感觉气息像一条小蛇在身体里、四肢百骸游动，五官却没有知觉。

      当然我的境界没那么高。

       套用时下流行的句式：姐姐我发的不是呆，姐姐我发的叫寂寞。

     （画外音嘘声一片，尤其是小皇的笑声最为放肆：傻就傻呗，还发寂寞，你丫发春吧）

       天暗了，炊烟起。溪滩对岸盛开火红的彼岸花。光身子的孩子纷纷跃入长溪打水仗。暮色中鹅卵石圆润而苍白，回头便是错落的农家，篱笆丝瓜，白墙屋瓦，像水墨画。